圣经里的“使徒行传”,记载复活的基督在升天里,凭着那灵,借着门徒,为着产生众召会—神的国—的繁殖。两千年来,主这个工作从未停止,一直继续在祂所拣选的人里面作工,并借着他们作工。我深知,这六十四年来我蒙主呼召,为主所作的工,也是在主里面的一种行传。
一九三二至一九四九年,我在倪弟兄的带领下,主要在烟台或上海两地作主恢复的工作。这十七年间,我留在上海的时间比在烟台多。
一九三三年秋,我受邀至长春,对长老会中的一班长老、传道和执事,传讲主恢复中的信息,结果有二十多人在河里受浸。从那时起,他们因着看见召会的真理,就脱离了长老会,成为主在长春地方上的召会,就是主在东北三省的第一个召会。
一九三三年冬,我受邀到苏州一所长老会办的医院传福音。那是一个规模相当大的医院,仅仅护校的学生就有五、六十位。那次福音聚会相当有主的同在,几乎全体一百多位医生、护士与护校生都清楚得救了。一九三四年秋,我被请去浙江平阳县开特会,建立那一带几十处地方上的召会。一九三五年冬到一九三七年夏,我被工作安排到天津、北平,坚固这两处的召会。
一九三七年夏秋,我到绥远、山西、陕西各地传福音,坚立众圣徒。一九三七年十月至一九四三年,正值日本入侵中国期间,我留在烟台建造当地的召会,并兼顾在青岛的召会。到了一九四二年底,烟台召会就有了一个大复兴。这不是借由召开大会,也不是因着人为的鼓动,乃是借着到各个家去探访并牧养。我自己有一部脚踏车,另一位弟兄陪着我,一家一家的去探访。有一段时间,我在会所开设一个厨房,专门雇了一个弟兄作厨师。我利用周中没有聚会的一个晚上,将二、三十位弟兄姊妹请来吃饭、交通。结果全召会几百个人,我都请遍了。一面,我到圣徒家里去访问;另一面,我请他们来吃饭,也和众弟兄姊妹谈话、交通。
这样探访和牧养相当有果效,到了一九四二年年底,复兴就进来了。年底一次聚会中,我上台喊唱一首诗歌:“众人涌进主的国度,十架少人负。”(诗歌三四九首。)诗歌一唱,我就哭了,底下也哭,全体哭,道也没讲多少。这是复兴的开始。我们一连聚会一百多天,天天有圣灵的工作。复兴到一个地步,烟台八百位弟兄姊妹都把自己奉献了。那个奉献不是一次,而是多次。众人只要来在一起聚会,就有人带首饰来奉献,又有人把衣服带来奉献。有的人,主今天摸着他的首饰,他就流着泪把首饰奉献了;明天主又摸着他的衣服,他也把衣服奉献了。不到一个月,弟兄姊妹们把他们的股票、银行存款、房产、田产、地契、家具、缝纫机、脚踏车等全数都奉献了。奉献到一个地步,每晚散会后,总要分组清点并登记奉献的物品。比如,机械组专门清点缝纫机、留声机等,股票组专门清点股票,银行存款组专门清点银行存款,此外还有衣服组、房产组、现款组等,至少都要费时一两个小时之久。几百位弟兄姊妹不仅是财物奉献,个人奉献,也是家家奉献。他们把儿女、妻子、父母全数都奉献给召会。
在那时候,主实在是很强的作工,弟兄姊妹都愿意把一切交出来,接受带领和配搭。一九四三年四月,第一批移民到西北内蒙的有七十位;之后,第二批移民到东北安东的有三十位。出去的一百多人,完全没有带走自己的产业,全数奉献给召会,由召会支配;召会按人口供给路费和三个月的生活费,之后他们就自立更生了。第一批移民至内蒙的人,最高学历只有小学程度;然而,不过一年的光景,主借着他们兴起了四十多处召会。
因着这个复兴,日本军队特务机关开始对我起疑心,怀疑我是挂名的传道人,暗地替中国政府作抗日工作。他们派汉奸伪装成信徒来听道,并暗中调查我。我知道这事之后,也没有太在意,只能祷告神。一九四三年五月的一个主日上午,召会有传福音的聚会,我的妻子和孩子也都在聚会,我在执事室里突然有个感觉,要赶紧回家销毁所有的信件。我清理书桌的抽屉和书柜里一切的文件,以及已往和重庆、南洋、外国往来的所有信件,凡是会让日本宪兵起疑心的,全都丢到炉灶里烧了。那时,我的妻子和孩子都没有回家,所以完全不知情。
第二天早晨,我一如往常在八点以前到会所作事。我刚进会所,有两个人来了,都穿着长袍马褂,我一看就知道其中一位是日本人,另一位是汉奸。我招待他们,到书房坐一坐。我照着主在我里面的感觉,送那位日本军官一本袖珍本圣经。末了他说,“李先生,请你到我们队上去,我们有些话要和你谈谈。”我知道他们要逮捕我,所以我立刻告诉作整洁的弟兄去通知我的家人。
我被日本宪兵逮捕之前,曾作过一个异梦。梦见自己像一个绅士,手里拿着一根手杖,安然的走路,忽然到了一个地方是下坡路。坡又陡又弯,有四步的台阶,很难下,一不小心就会跌跤滚下去。我拄着拐杖,恐惧战兢一步一步的走下去。下到平地时,突然间有一只狼犬扑到我身上,颜色与日本宪兵队制服的颜色相同,但狼犬并没有害我。那只狗离开之后,我的眼前一片明亮,有一条康庄大道,非常的平坦,并且宽广无限;那时正值旭日东升。看见这前途无限的光景,我的心便豁然开朗。我醒来之后,知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梦。
我祷告主,主就让我知道这梦的意思:那个绅士就是我。在我事奉主的时候,日本侵略了中国。中日战争有八年之久,末后四年在美国参战之后,战争越发激烈,医药和物资都缺乏,环境相当艰难。这四步台阶是指对中国非常艰难的末了四年战争。杖表征主的恩典。狼犬表征给我麻烦的日本人,但至终他们没有伤害我。在这个为难之后,旭日东升,眼前有一条无限宽广的康庄大道。我里面清楚,这个艰难过去之后,前面就是康庄大道,旭日东升;这使我里面得着莫大的安慰。
因着那个梦,我清楚主会保守我。他们带我到宪兵队的办公处,请我坐一下,就离开了。那时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;后来我被释放之后,负责弟兄和我的家人告诉我,他们到会所找其他的负责弟兄查问一切的事,又到我家里彻底的搜查。然而,他们一无所获,只找到一本读经记录的活页夹,是我读雅歌的记录,其上记着:基督徒要爱主、跟随主,就要像雅歌里的佳偶追求她的良人一样。他们将这本笔记簿带回办公处。就这样过了中餐、晚餐,直拖到晚上,便说,今天太晚了,请我在那里睡觉,明天再说。当时,他们没有立刻把我下在监里,而是把一个宪兵的床让给我睡。
那天晚上,梦又来了,那只狼犬在我身边左缠右缠,一直舔我,但一点也没伤我。因着这一个梦,我知道日本人还不会放我,要一直缠我。第二天,他们把我带到审问的地方,那里有一张木板凳和一桶冷水。他们叫我躺在木板凳上,从我口里、鼻子里灌水,也把水浇在我身上,为着逼口供。当时,主给我感觉要完全照实话说。早晨他们把我审问过后,下午就照着我的口供,到会所找长老们一一核对。
这样一连三周,他们威胁、折磨我,每天审问我两次,每次两三个小时,却问不出东西来。一天,日本军官又来试探我,他们摆出一个阵仗,问我:“告诉我们,是你的国家重要,还是你的神重要?”这个问题非常威吓人。我若说神重要,他们可能会将我处死。这时,我里面祷告寻求主的引导,就明白这是他们设的圈套。主给我智慧,要我保持静默,一言不发。那位军官越催促我回答,我越不作声,只是看着他。然后他问我为什么不回答。我告诉他,我怕我的回答会得罪他。他回答说,我不会冒犯他,但我必须给他一个答案。于是,我告诉他:“神重要。”那军官说,“你说神重要,神给你饭吃啊?你没有一个国家,没有土地生长食物,你吃什么?到底是神重要,还是国家重要?”我说,“土地是神创造的,是神赐给人,为着养活人,而且神还降雨生长庄稼。表面看,是国家的土地,实在说是神创造的。神若叫天不降雨,我们就没有粮食吃。”那位军官听得不耐烦,就打断我的话说,“好,今天晚上我们不给你东西吃,让你的神给你吃吧。”之后,他们就送我回牢房。
日本人不敢将我和其他中国籍的犯人关在一起,唯恐他们获释后,将我的消息泄漏出去。所以与我一同坐监的是一个希腊青年人。日本人以为,这个希腊人和我在语言上无法沟通。岂知希腊人会说一点英语,我们就用英语交谈起来了。这个希腊人是希腊正教基督徒,知道我是为耶稣的缘故进监,很敬佩我。